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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雙驕》【第三十八章】

突聽一陣樓梯響動,幾個人大步走上樓來,這幾人年紀都在四五十多,穿著俱都十分 體面,顧盼之間,也都有些威嚴,顯然不是等閑角色,

花惜香、李明生、何冠軍……這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少年們,瞧見這幾人,竟全都站 了起來,一個個都垂著頭低著眉,突然變得老實得很,有的恭聲晚道︰「師傅。」

有的垂首喚道︰「爹爹。」

小魚兒不覺皺起了眉頭,哪知這幾人卻瞧也不瞧他們的徒弟兒子們一眼,反而都走到 小魚兒面前,齊地抱拳笑道︰「這位莫非就是江魚江小俠麼?」

這一來,小魚兒更覺奇怪,眨著眼楮道︰「我就是。」

當先一條白面微須的中年漢子立刻招手道︰「店家,快擺上一桌酒菜,我等為江小俠 接風。」

花惜香、白凌霄,一個個怔在那裡,像是呆了。

非但「玉面神判」來了,「鬼影子」何無雙、「金獅」李迪,這城里的武林大豪,居 然來的一個不漏。

小魚兒吃完了整整一盆蜜汁火腿,終于忍不住笑道︰「兒子們把我當狗屁,老子們卻 對我客客氣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們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

玉面神判笑道︰「犬子無札,江小俠切莫見怪。」

又瘦又長、面色鐵青的「鬼影子」何無雙接口笑道︰「我等受了一位武林前輩所托, 要我們對江小俠務必要盡到地主之誼,這位武林前輩德高望重……」

小魚兒道︰「他究竟是誰?」

玉面神判想了想,笑道︰「那位前輩本令我等守秘,為的自然是不願江小俠回報于他 。」

小魚兒笑道︰「你放心,我向來不懂得報恩的,報仇麼,也許還可能,但報起仇來若 太麻煩我也就算了。」

玉面神判附掌道︰「江湖中人若都有江小俠這樣的心胸,為武林開此古來未有的新風 氣,倒真的是人群之福」…,」

小魚兒道:「現在,你可以說出他是誰了麼?」

玉面神判緩緩道︰「峨嵋掌門,神錫道長!」

小魚兒拍案道︰「原來是他……這一路上原來都是他,他倒沒有忘記我……」

數日疑惑,一旦恍然,于是開懷暢飲,大吃大喝,玉面神判、鬼影子等人只是含笑望 著他,誰也沒有動筷子,

小魚兒埋頭苦吃了半個時辰,總算放下筷子,摸著肚子笑道︰「肚兄肚兄,今日我總 算對得起你了吧!」

玉面神判笑道︰「酒菜都已夠了麼?可要再用些瓜果?」

小魚兒笑道︰「我很想,只是肚子卻不答應!」

玉面神判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我等總算不負神錫道長之托,已盡過地主之誼 了。」

小魚兒眨了眨眼楮,道︰「你話裡好像有話……」

玉面神判霍然長身面起,緩緩道︰「閣下不妨先推開窗子看看。」

小魚兒推開窗子一瞧,只見這一段街道上,竟已全無燈火行人,卻有數十條勁裝大漢 ,將酒樓團團圍住。

再瞧這酒摟之上,也再無別的食客,只有個店小二站在樓梯口,面上滿是恐怖之色, 兩條腿不停地抖。

小魚兒歪著頭想了想,笑道:「這算什麼?」

玉面神判臉色一沉,冷冷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神錫道長托我好生招待你,我 等便盡了地主之誼,但還有一人,卻托我等來取你的頭顱,你看怎樣?」

小魚兒哈哈大笑道︰「我這顆腦袋居然還有人要,這倒真是榮幸之至,但要我腦袋的 這人又是誰?你總該說來聽聽。」

玉面神判冷笑道:「你只需知道他有一個鼻子兩只眼楮已足夠了。」

小魚兒目光轉處,只見江玉郎等人俱是滿面喜色,鬼影子等人卻是面色凝重,滿臉殺 氣。

這些人早已將他圍住,這許多武林高手將他圍在中央,他簡直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更何況他還有只手是和江玉郎連著的,他根本連逃都不能逃。

小魚兒長嘆一聲,苦笑道︰「看來,今天我只得將腦袋送給你們了……一盆蜜汁火腿 就換去了我的腦袋,這豈非太便宜了些!」

「金獅」李迪「嗆」的拔出了腰畔紫金刀,厲聲進︰「你還要我等動手麼?」

小魚兒笑道︰「用不著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刀快不快?若是一刀包險可以切下腦袋, 我倒想借來用用。」

「金獅」李迪狂笑道︰「好,念你死到臨頭,還有談笑的本事,某家就把這柄刀借給 你!」

手揚處,紫金刀「奪」的釘在桌上,小魚兒緩緩伸出手,去拿這柄刀,無數道比刀光 更冷更亮的眼裡,都在瞧著他這隻手。

玉面神判冷冷地瞧著他,突然自懷中摸出了對判官筆,那是對十分精巧的兵器,發亮 的竹桿上雕著精致的花紋。

小魚兒的指尖停留在刀柄上,沒有拔。

玉面神判緩緩道︰「你為何不拔你拔出這柄刀來,就可以一刀砍向我,或是別的人, 或是將刀架在江玉朗的脖子上,逼我們放你走。」

小魚兒的手指輕點著刀柄,沒有說話。

玉面神判道︰「你不敢拔這柄刀的,是嗎?只因你自己也知道。只要你拔出這柄刀, 只有死得更慘。」

小魚兒覺得自己的手很冷,而且在流汗。

玉面神判叱道:「念你是個聰明人,且給你個速死,咄,去吧!」

手腕一抖,判官筆閃電般向咽喉「天突」穴點了出去,這「天突」乃是人身必死大穴 之一,縱然被常人拳腳打中,也是難以救治,何況是這等點穴名家掌中的純鋼判宮筆 ,小魚兒歷經大難不死,豈知竟要死在這裡!

眼看這發亮的筆尖已到了咽喉,他竟躲都懶得躲了,躲開這一招,第二招反正還是要 來的,既然要死,何不死得痛快些。

哪知就在這時,突聽「叮」的一聲,一只酒杯自窗外直飛進來,不偏不倚套住了判宮 筆的筆尖。

那判官筆擊勢是何等凌厲,酒杯又是何等容易破碎,奇怪的是,酒杯遠遠飛來,套住 筆尖,居然還是完整的!

玉面神判手腕反似被震得麻了麻,大驚之下,後退三步,厲喝道︰「什麼人?」

這時新月方自升起,淡淡的月光下,只見對街「老介福綢緞莊」的招牌上赫然坐著一 個人。

這人滿頭蓬頭,敞著衣襟,手裡提著個特大的酒葫蘆,正在嘴對嘴的狂飲,酒葫蘆遮 去了他的面目,也看不出他是誰,

但小魚兒卻已瞧出來了,暗道︰「此人來了,又有好戲瞧了。」

玉面神判手腕一震,筆尖上的酒杯直飛出去,直打對面那人的胸膛,他自信手上勁力 ,無論是誰,只要被這酒杯擊中,身上必定要多個窟窿,只聽又是「叮」的一聲,酒 杯打在那人身上,片片粉碎。

那人卻竟似全無感覺!

玉面神判面色更變了,花措香、白凌霄、李明生等人,拔刀的拔刀,拔劍的拔劍,一 時之間刀光劍影大作!

「鬼影子」何無雙身子也不見動彈,人突然飛了出去,此人號稱輕功江南第一,身手 之輕捷果然不同凡俗。

只見他人在空中,手裡已有十余點寒光暴射而出。

對街那人突然哈哈一笑,一般閃亮的銀光,自口中射了出來,暗器立刻被打飛,銀光 直射到何無雙身上。

這輕功第一的鬼影子竟也被打得飛了回來,回時比去時更快,直飛入窗子,飛過桌面 ,「砰」的撞在牆上。

那般銀光到這時才四濺散開,玉面神判遠遠便覺得酒氣撲鼻,那人嘴里噴出來的,竟 只不過是口酒!

他一口酒竟然就將何無雙擊退,眾人不禁都變了顏色,白凌霄等人初生之犢不怕虎, 各展刀劍,便要撲過去。

只聽「呼」的一聲,接著「□□啪啪」一連串聲響,白凌霄等人手裡的刀劍已全不見 了,一個個捂著臉,半邊臉色紅得像是茄子,就在這剎那之問,這幾個人竟已每人重 重挨了個耳刮子。

再瞧對面那人,不知何時已端端正正坐在何無雙方才坐過的位上,左手仍拿著那酒葫 蘆,右手卻雜七雜八拿了一大把刀劍,白凌霄等人認得,這些刀劍正是自己的,但若 問他們怎會到了別人手上?他們只怕誰也回答不出。

江玉郎瞧見這人,面色變得毫無人色,玉面神判心計最深,在未知這人來歷之前,生 怕李迪等人魯莽闖禍,當下搶先一步,干笑道︰「這位兄台貴姓大名為何無端出手傷 人?」

那人眼楮一斜,冷冷道︰「誰是你的兄台,你是什麼玩意兒?」

玉面神判勉強忍住怒氣,鐵青著臉道︰「在下蕭子春,江湖人稱玉面神判。」

那人哈哈大笑道:「好個響亮的名頭,你配麼?」

笑聲中手一送,將一大把刀劍全送到蕭于春面前,雪亮的刀頭劍尖,在燈光下像是猛 虎的獠牙。

玉面神判一驚之下,不由得伸手去接,再看自己手裡那對判宮筆不知何時已到了對方 手裡。

那「金獅」李迪沒有吃過苦頭,濃眉一軒,便待發作。江玉郎在桌下扯了扯他袖子, 悄悄說了句話。

李迪面色立刻也變得全無人色,失聲道︰「你……你便是「惡賭鬼軒轅三光!」

軒轅三光冷笑一聲,也不說話,卻自桌上拔起了那柄紫金刀,反手一刀,向旁邊一個 茶幾砍了下去。那茶幾上點著只兒臂般粗的蠟燭。

軒轅三光這一刀砍下去,蠟燭仍是蠟燭,燭台仍是燭台,茶幾仍是茶幾,他這一刀像 是根本砍空了。

但突然間,燭光竟緩緩分了開來,接著蠟燭、燭台、茶幾,全都分成了兩半,向兩邊 直倒下去。這一刀出手,眾人更是面如死灰。

軒轅三光一揚紫金刀,「奪」的釘入梁上,梁上積塵,簌簌而落,他再也不瞧─眼, 一屁股坐下,冷冷道︰「兒子們眼見老子來了,怎地還不快擺上酒菜!」

他這句話說的雖然無理,但聽在眾人耳里,再也無人敢頂撞于他。

李迪「砰」的一拍桌子,大喝道︰「小二,瞧見老子來,為何還不擺上菜來。」他看 來人雖最是粗豪,但做保鏢的人,究竟能屈能伸。

那店伙魂魄早巳駭飛了,此刻哪裡還禁得起這一聲大喝,口中剛說了聲「是」,人已 直滾下樓去。

少時酒菜擺上,蕭子春、李迪搶著要來斟酒。

軒轅三光眼楮─瞪,道︰「誰要你斟酒,除了對面兩個姓江的娃兒,全給老子遠遠站 開。」

他居然拿起酒壺,替小魚兒倒了杯酒,又替江玉郎倒了杯酒,小魚兒滿懷歡喜,江玉 郎卻已駭破苦膽。

軒轅三光端起酒杯,道:「喝!」

小魚兒一飲而盡,江玉郎也不敢怠慢,他剛放下杯子,只見軒轅三光眼楮已在盯他, 咯咯笑道︰「你可知道這酒叫什麼酒?」

江玉郎道︰「弟……弟子愚昧,實在不懂。」

軒轅三光大聲道︰「這─杯叫賭酒,無論誰喝了老子倒的酒,都得和老子賭─賭。」

江玉郎駭得手一抖,酒杯也摔在地上。

軒轅三光眼楮一瞪,道︰「怎麼?你不賭?」

江玉郎道︰「吐……吐……吐……」

他駭得舌頭都麻了,竟將「賭」宇說成了「吐」。

軒轅三光大笑道:「好,你龜兒要賭啥?」

江玉郎道︰「吐……吐什麼……都可以。」

軒轅三光道︰「好,老子就賭你這條手臂。」

江玉郎兩腿一軟,從椅子上滑了下去,小魚兒笑嘻嘻將他拉了起來,道︰「你怕什麼 ?反正也未必一定輸的。」

軒轅三光厲聲道︰「坐直了,說,你要怎樣賭?」

江玉郎目中竟流下淚來,轉眼去瞧蕭子春等人,但這些人此刻哪裡還敢替他出頭?

突然間,一人朗聲笑道︰「軒轅先生若要賭,在下可以奉陪,尋這等黃口孺子來賭, 豈非無趣麼?」

小魚兒轉眼望去,但覺眼楮─亮。

一個青衫秀土巳飄飄走上樓來。

燈光下,只見此人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他含笑定過來,風神更是瀟灑已極,小魚兒 自出道江湖以來,除了那無缺公子外,就再末見過如此令人著迷的人物。

蕭子春等人見到他來了,都不禁在暗中長長松了口氣,喜動顏色,江玉郎更是歡喜得 幾乎要跳了起來。

軒轅三光目光閃電般在他身上一轉,也不禁為之動容道︰「你是誰?」

這人微笑一揖,道︰「在下江別鶴。」

軒轅三光目光聞動,厲聲道︰「江湖傳言,江南一帶,出了個了不起的英雄,乃是燕 南天之後第一個當得起「大俠」兩宇的人物,莫非就是你?」

江別鶴笑道︰「那只是江湖朋友抬愛,在下怎擔當得起。」

軒轅三光指著江玉郎搖頭嘆道︰「虎父犬子……虎父犬子。。」

突又一拍桌子,大喝道︰「他既是你的兒子,你莫非要代他與我賭一賭?」

江別鶴道︰「軒轅先生若有興致,在下自當奉陪。不知軒轅先生賭注如何?」

軒轅三光微一思索,濃眉軒起,大聲道︰「你我兩人無論誰輸了,便任憑對方處治! 」

這賭注說出來,眾人不禁俱都失色,這「任憑對方處治」,委實令人心驚,勝的一方 若令敗的一方去做件絕不可能、甚至丟人現眼的事,那豈非比「死」更痛苦百倍,尤 其是以江別鶴這樣的身分,他若輸了,就算想死,也先得做了對方要求之事才能死的 。他就算死也不能食言背信。

眾人只道江別鶴絕不會答應,哪知他只是淡淡一笑道︰「就是這樣也好,但如何賭法 ,還請見告。」

軒轅三光見他如此輕易便答應了這席注,也不禁為之動容,端起面前酒杯,─飲而盡 ,大笑道:「好,江南太快果然豪氣干雲,我定了賭注,如何賭法便由得你,這是我 的規矩。」

江別鶴笑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走過去,搬了張小圓桌來,又將一大碗滿滿的魚翅羹放在桌子中央,軒轅三光瞧得 奇怪,道︰「這又算了什麼?」

江別鶴緩緩道︰「你我依次往桌上擊一掌,誰若要將這碗魚翅羹震得濺出,或是使得 碗落下去,那人便算輸了。」

他口中說話,一掌向那桌面拍了下去。

他這一掌似乎也未用什麼氣力,但那堅硬的梨木桌面在他掌下竟像是突然變成了豆腐 似的。

他一掌切下,竟穿透了桌面,桌上那碗盛得滿滿的魚翅羹,果然還是紋風不動,沒有 濺出一滴。

江別鶴微微笑道︰「你我──掌擊下,必定穿透桌面,是以就算你我兩人都未將這碗 魚翅羹震倒,到了後來,桌面上懼是掌痕,那中央一塊,總要落下去的,誰擊下最後 一掌,誰就輸了,是以桌子越小,勝負便越早。」

眾人都已被這種掌力驚得呆了,直到此刻才喝出來來,就連小魚兒也不能例外,他實 也未見過這種掌力。

軒轅三光面色也已變了,站在那裡,怔了許久,喃喃道︰「這樣的賭法,倒真連我也 未曾見過。」

江別鶴笑道︰「在下已擊下了第一掌,此刻該輪到軒轅先生了。」

軒轅三光突然仰首狂笑道:「我「惡賭鬼」平生與人大賭小賭,不下萬次,從未有─ 次還未賭時,便己先認輸了……」

他突又頓住笑聲,目光凝注江別鶴,道:「但這次,我不必賭,已認輸了……我掌力 縱能穿透桌面,卻萬萬不能令這碗見鬼的魚翅羹一滴也不濺出來。」

眾人長長噓了口氣,大喜狂歡。

軒轅三光慘然一笑,背負雙手,道︰「現在,你要我怎樣,只管說吧!」

江別鶴微一沉吟,走過去倒了兩杯酒,笑道︰「在下且敬軒轅先生一杯。」

軒轅三光仰首一飲而盡,「砰」地放下酒杯,厲聲道︰「現在軒轅三光是生是死,往 東往西,憑閣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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